Monday, 19 December 2022

18/12/2022

我和奶奶走到龙泉村的中心的环岛,那里周围有人工建的水沟环绕,里面的鱼种类繁多,有许多品相上好的锦麟鲤鱼,什么颜色都有。我边绕着河沟走,边和奶奶感叹,村里现在养的鱼竟然还不错。我其实期待看到更大的鱼,就像之前在武汉东湖一个公园里看到的,平均长度一米二大草鱼:饲料一撒它们便密密麻麻地挤压过来,无数张嘴一张一合,疯狂地吮食着空气,似乎要吞噬一切。

再沿着水沟走几步,前面出现了一个个方块形的水池子,颇像专业的养鱼池。凑近一看,里面果然有几条大草鱼,但病怏怏的,一动不动。等我再次低头看下去时,映入眼帘的竟变成了两条黑乎乎的,约有十米长的大鱼。我一开始不敢确定它们什么,但看它们那蠕动的姿势,纺锤的体型以及灰黑的鳞片,的确是草鱼没错;而它们所在的地方,则像是西炮台山底下那两个早已被废弃的,用处不明的水池。平时这两个水池水深不过一米,垃圾四处漂浮,水的颜色污黄,里头净是些蚂蝗,孑孓之类的生物。这两条巨物似乎被绳索给绑住了,再加上水深不足缺氧,正无力地挣扎着。 

我伸出手想要触摸它们,没想到它们却腾空一跃,张开大口,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了过来,几乎冲撞到了我坐的直升机上。我下意识伸手阻挡,却真的抓住了其中一只——它又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黏糊糊的,手感非常恶心。

 

我惊魂未定,马上让二爷去谷歌地图上查看我所在的位置,二爷在平板上一顿操作,调出了一张地图,上面显示这个位置的确有两个方块存在,看来这是西炮台那下面的两个水池没错,只是可惜没有名字标示,到头来也不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的。

Friday, 9 September 2022

05/09/2022

落地玻璃外面便是水泥抹砌的快车道,被小雨淋湿过,在远方昏暗的天色映衬下显得格外荒凉。此时有几辆车子匆匆开过,胎躁声通过玻璃都能听见。我看了一眼手表晚上五点半钟左右,距离八点要听的音乐会还有些时间,今晚终于要听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了。
 
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这是真正让我感受到古典音乐美妙动人的曲目。记得有一天晚上在百无聊赖之际,我在b站的推荐中看到了帕尔曼演绎的版本。于是好奇打开来听,听到第一乐章的乐团合奏的时候,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双颊一热,竟有两行泪滑下。从此我就期待着能听一场柴小协的现场演奏,最好是些有些名气的独奏家演绎的,他们的各个版本我都烂醉于心。而今天要听的这场呢,虽然并不是什么成名的大家演奏的,但好歹也是去年梅纽因小提琴大赛的第一名玛丽亚杜埃尼斯,再加上名指挥帕沃贾维的加持,应该会很不错吧。可我还是有点焦虑:我曾经去网上搜过玛丽亚杜埃尼斯,没有找到柴小协的录音,但是找到一份西贝柳斯小提琴协奏曲的,本来最打动人心的主题部被演绎的面目全非,听得我怒气冲天;但我又去找了一下帕沃贾维指挥的柴小协:每一个处理都深得我心。所以我还是赌贾维不会纵容玛丽亚胡作非为,就买了票。
 
但现在我该马上出去坐车去姥姥家吃饭了,如果我晚于六点一刻还没到她就会打电话催我;为了让她省心,我往往都是早到一些。我走到出口,左眼瞥见旁边一个大厅里有一个巨大的红色心形雕塑,就像是著名的到处移动的“I ❤️ Amsterdam”里面的那个心。奇怪,怎么赫尔辛基也有这样的旅游宣传策略呢,这也太不符合这个城市的调性了。
 
果不其然我迟到了。我跑上二楼,姥姥家门这时候一般不锁,所以我门都没敲就直接开了门,一屁股坐到餐桌前,拿起不锈钢盘子里早就堆成山的包子就开吃。嗯,荠菜肉馅的,咸淡正好。正当我吃着忘我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瞅了一眼挂钟,时间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七点五十了!我愣在那,嘴里的包子嚼了一半也停下了,不知道该不该去赶这个音乐会。但我其实也只犹豫了三秒而已,我还是抓起外套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打开手机上的Instragram,顺势点进巴黎爱乐团的直播,果然马上要开始了,乐团都入座了,我还没想好怎么赶过去比较快,还是我干脆就这么看直播算了?
 
灯光变暗了,我逐渐放缓脚步,眼神直盯屏幕:独奏家和指挥登场了,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穿正装,反倒是一身休闲打扮;从另一个角度的相机镜头看去,观众席也并没坐满。容不得我想太多,贾维手势一起,管弦部开始演奏那悠扬的开头旋律了,过了这段,就该是独奏家的华丽开场了。玛丽亚起弓了!开头演奏的无可挑剔,起承转合的时机和动态都恰到好处,马上就要到合奏前的那段发展部了,我酝酿好情绪,却听到屏幕那边一声凄惨的噪音——她失误了,把一段难度不大的下弓给拉崩了。贾维一个收手,整个乐团都停止了演奏,目光霎时间都落在了独奏家身上。玛丽亚一脸的难以置信,拿着弓的手半捂着嘴,身体不自然地抽动,马上要哭了的样子,说她十分抱歉,再拉一遍,这次一定行。但就算是排练这失误也太离谱了。我叹了口气,点击屏幕左上角的叉,关了直播。

 
 

Saturday, 6 August 2022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

 坐地铁下班回家。车停在了离家还有三站的地方,我伫立在车门一边的栏杆,戴着耳机,看着人上人下。这次上车的有一伙三人,他们没有找座位,和我一样站在车厢中间。第一个进来的人样子普通,个子高瘦,但却格外显眼,因为他只有一只胳膊。他的另一只胳膊断在了手肘前的小臂位置,余下的那一小部分的残余与萎缩的大臂已然一个粗细,活像是一个发动老式拖拉机的杠杆。第二个进来的人是一个矮小的男人,短发,平头,脑袋很大,着一身廉价运动服;我听了听他讲话,除了口音奇怪外,并无异样。第三个人是一个矮胖的女人,戴着黑框眼镜,可能是有些斜视,目光总是游离;一头油腻而久未修剪的短发,穿一件肥大且有些掉色的墨绿色汗衫和一条破旧呢子长裤。我的目光依旧没有停止搜索……终于发现她的右手食指末端少了一节。


列车磕磕绊绊地开了。独臂人用断肢撑住了车厢中间的扶手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支点;矮胖女人在独臂人身旁握住了扶手;矮小男人则退后几步,坐到了列车台阶上,拿出手机玩。车开动一段时间后就平稳了下来,独臂人直起身子,放开了扶手,转向胖女人,用断肢在她眼前摆动了几下。胖女人转过头来,看着他的脸和断肢,神情从微笑变为沉醉与迷离。男人继续晃动着残肢,像是要去抚摸女人的脸,抑或是将她揽入怀中;女人继续挑逗着看,将脸贴得与断肢更近,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最终男人将头埋进女人的头发里,深深地亲吻了一下。


随后,女人又伸出了右手,准确地说是食指,停在了男人的脸前。男人饶有兴趣地盯着手指看,微微张开嘴,向食指的空缺咬了一下,女人赶紧收回,还是笑着,然后又伸出食指,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男人最终亲吻了女人的嘴。远处坐着的矮子一直目睹着一切,发出短促的怪笑。


我到站了,他们似乎也在这里下车。我抢先他们跳出地铁车厢,直接走上楼梯,等走到高处往下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们并没有跟上来,反倒是一个跟着一个,向列车另一个方向走去。


算了,回家。

Thursday, 3 February 2022

一篇注定无法被发表出去的艺评

 由于无法亲自到现场去观摩,我只能靠着零散的现场照片以及作品细节图,去尽量想象它们在方形空间这个地方的样子——可能会与实际展览效果有较大出入,但我会尽量抹平这种误差。

作为方形工作室的长期观众,我自然是通过微信公众号第一时间获得展讯,打开文章,先看策展语,我只提炼出了超现实主义画布与图像的关系等关键词,其他的概念则语焉不详,着实让我迷糊了一会;继续看艺术家自述:静态图像的动态可能性静观凝视是比较吸引我的点。虽然还未见到作品面貌,几个模糊的作品语境却已经形成了。


收到策展人发的现场图了。我反复浏览这些图,假想自己站在方形工作室门口,跨入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两幅关于手的画。第一只手,一只黑色的手,指尖微亮,会让我联想蓝色的火焰,而指尖的形状也会唤起水仙花茎抽出的芽的形象…… 继续凝视一会,手的形象会愈发固定,这的确是一幅关于手的画,所以要不要用写实绘画的标准来判断一下这只手画的怎么样呢?哦,正好左边也有一张手的画,描绘程度高了好几个层级,颜色也有了更多的变化,非常扎实的技术。如此一对比,就显得那只黑手单调不少了,尽管这两张画可能有着不同的创作思路——可要是这样的话,就更不应该摆一起了!


左转,看到的是四幅关于黑天鹅的画:两两一组,一组是上下关系,一组是左右关系,但组与组之间的距离不大,难道是想让观众四幅一起看吗?不管怎么说先一组一组看,看第一组:上下的两个图像的内容有些许区别,但除去两两并置的空间关系外,不足以让人联想到二联画(Diptyque)的叙事传统;反倒更会让人联想到一个动态影像的两个帧,抑或是两张在拍摄时间间隔很短的摄影作品。


这两种形式在摄影里可谓屡见不鲜,其思路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是通过片段的拼凑来组成一个故事,即凸显图像的叙事性(类似漫画),如果要想达到这个效果就得尽可能用少的篇幅多展现关键的瞬间;二则是让「时间」这个对于摄影来说至关重要的概念,在图像的重复中被生成出来;这类两两一组展示的图像一般有着极广的视角,输出尺寸惊人,细节丰富,可看的地方极多,会使观众有身临其境之感,在两张类似的图像中反复切换视线,在两个给定的时间刻度之间不断想象流逝掉的、无法被两张图像悉数表达的场景和故事。如此推论下来,这两幅天鹅作品不管是在空间的呈现也好,故事的讲述也好,描绘的程度的也好,都没有办法尽力达到以上提到的方法论中的任何一种:它们只是和入口处的那只手一样,只是两张关于天鹅的画而已。


继续看下一组,似乎多了些有趣的东西:在第一张左下角出现的绿叶子并没有出现在第二张,而第二张画的画框边缘则被涂成了绿叶子的颜色。除此之外画面内容和第一组一样,并没有明显的叙事性,也缺乏时间的暗示,但姑且当成是两个不同时刻的两只天鹅的肖像吧。回想展览介绍提到的画布与图像的关系,我大胆猜想艺术家是想探讨图像在空间的视觉外延性这一话题。这一话题的确能带出一段复杂的绘画展陈史,但在Brian O’Doherty的《Inside the White Cube》这本辛辣富有见地的艺术评论中,引出这一话题并不是什么前卫艺术家的作品,而是经常被艺术正史忽视的乔治·修拉:Brian O’Doherty认为,修拉的点彩画早已有跳出画框,融入白色墙壁空间的倾向。但可以确定的是,修拉离白盒子空间这种展览模式还隔了小一百年呢,探究画面与展览空间的关系绝非他的创作本意,可这并不妨碍他的画被当作一个全新的艺术案例来分析。如此来看,艺术创作的本源到底在哪?是评论吗?还是一个更高的创作理念?我想艺术家可以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继续看下去,墙壁右上角有一张黑色小画,料想是需要抬头仰望的,虽然因为空间不大的关系,观众依然可以近距离欣赏这幅画,但这种观看的距离感还是会让我有些疑惑。


转头,又是一对二联画。一白一黑,一个是手里的白蛋,一个看不出来是什么。这种并置

形式类似的两个图像的手法永远不会出错,但也没了更多的可能性。


来到新的一面墙,看到了一幅在形式上非常超现实主义的画:眼睛/眼睫毛//月亮/眼球/草的感知图像被反复唤起,画面有一些笔触质感的处理,整体色调对比不强,会让人想到壁画,这样一来少了一些超现实主义强烈而荒诞的风格,但多了几丝静谧的气氛,我认为是一张很成功的画,但可惜材料是丙烯,没有油画闪闪发光的质感,也无坦培拉如水般的流畅感,略遗憾。当然其它画也有这个遗憾。


连着这张画描述的是一个黑色的东西。静观很久,我遇到了困难,无法辨认出它的身份,是花吗?是水果的果皮吗?联想的失败让我更久地盯着这幅画看,也许这是个空间吗?还是不太像!不管怎么说,艺术家的策略的确在我这里奏效了,我被耍的团团转,生自己的闷气。


再看下去,又是一个类似的形象!不过这个更像是水果的屁股,也可能是花瓣,只不过给画成黑的了。在这里形象的辨认变得简单了一些,我不知道这不是艺术家的计谋,故意漏马脚;也有可能是我自大了,看到什么都想辨认一下。图像的尺寸以及取景都给我带来一种亲密感,假如我在展厅内一定会贴近看很久,也不知道届时有没有足够的画面细节能留我多看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