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手机号早已弃用,没想到其最直接的后果是qq登录不上,总是要求手机验证,捣鼓了无数次的换号申诉也总是以失败告终。本来以为就此与qq别过了,心里还有点难过,倒不是因为有人想联系,只是想登录上qq空间看看以前写的文章。然而今天突然灵机一动,换了chrome浏览器——竟然可以绕开手机验证直接登录上qq空间,久违了。还坚持发说说的仅剩四五人,其中好几个人我还很不在乎,而比较想关心的人都把空间关了,或者设置为私人可见。
也许是因为怀旧吧,非常想看看我们初高中生时期写的东西。不管是说说还是日志,我总能从那里找到些许共通感。共通感,我一直苦苦追求而不得的东西,早已不奢求能找到契合度很高的,有一点点就行,能保证愉快交流就好。但还是难找,尤其是在国外,作为一个中国人和同龄法国人之间其实是几乎没有任何共通的生活经验以及文化背景的,这没法怪任何一方,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的成长环境太不一样了,抛去一些专业层面上的探讨,以及文化差异的而触发的猎奇,无话可聊才是常态。
我与过去的那些有共通感的事情又该如何对话呢?首要问题是,我倒是很想对话,然而谈话者很多都不在了,自我封闭起来了——可能是出于对青少年时期天真言辞与想法的羞耻,也可能是出于对于过去的不屑吧。我只得与过去的自己对话,我面对的是不同的自己,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暂且这么划分吧,也许聊着聊着会发现如此分类的局限。
小学的我在网上无所顾忌,其言辞深受网络潮语的影响,文章多以恶搞为主,其中有一组以当时有好感的女生为主角所写就的恶搞连载小说更是完全逃离了学校作文教学的窠臼,但好在当时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对此并无指摘,反倒夸我有创造力。创造力这东西就是如此薄弱,假如当时被打击过,估计就没有心情再写下去了。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还写过一篇非常抒情的散文,主题是透过窗户看寒夜夜景的随想,其关注点与搭建场景的手法和我现在的如出一辙,显得我这十多年毫无进步;但当时的语言风格深受语文教科书影响,用了太多拟人与比喻的用法,显得非常矫揉造作——尤其是对于一个十一岁,成天就知道出去野,或者守着电脑打游戏的小男孩来说。不过这也正常,十一岁嘛,连自我意识都还没萌发,怎么可能跳出学校作文写作风格呢。
初中的文章内容大多是班级趣事记录,很多小趣味点就算现在看了也能开怀大笑,就像是许久没亮的灯泡重新通了电那般。在重温记忆的同时,我也悻悻地意识到当时称呼同学的方式略微轻浮随意,在某些糗事中甚至都没使用化名。难怪当时人缘一般呢。当时还写了很多记录老师口头禅的文章,读着读着那些老师的音容就又浮现了出来。如果抛开这些幽默而诙谐,甚至带点恶搞的记录,我们又会以什么形式去记下一位位在当时显得乏味,严厉的老师呢?现在看来这反倒是挺高明的手段,其唤醒记忆的功能好过白描。我也尝试着利用这些口头禅所触发的回忆去批判一下各个老师的教学法,发现大部分老师的关注点不外乎:课程进度的完成,惩罚手段,常见知识点的巩固,以及反向激励策略。是啊,我就是在这种教育制度里长大的,不做价值判断,只是陈述事实。
初中时也写了一些小杂文,记录了一些对场景和故事的所见所想,有几篇写的比较好,分别是写老家,写逛半荒弃的花鸟市,写老爹,写椅子。尤其是前两篇,其中所透露出来的对于城市化与个人记忆的思考更是伴随我到现在,让我有机会在异国他乡接着炒这锅冷饭,混毕业,参加展览什么的。写老爹那篇更是饱含情感,用词较俏皮,语调活泼,现在是打死也写不出来了。重读这文章我也意识到,我爹和我聊天的话题几十年来变化不大,还是听他讲中国数学家又咋咋得奖了,梅西又怎么厉害了,社会主义有多操蛋什么的。现在留学了,老爹又多了一些对于老牌资本国家所创造的科学成果的吹嘘,这在当时还是比较少的。至于椅子,我得承认那是受韩寒影响,言语变得比较激烈,反动,充满了大量无意义的反问句与感叹句。不过那种解构日常事物的写法对当时的我来说还是个挺新鲜的概念。韩寒对我更深刻的影响那得到高中才真正显现出来。
有几篇写的在现在看来非常差,但我记得当时自我感觉良好,尤其是有一篇写兰州拉面老板坚持自己的信仰不让客人饮酒的事,被我高度赞扬,就差对他当面脱帽敬礼了。这种情感与我今天的泛反穆斯林倾向格格不入,不知道是我当时对宗教太宽容了还是我今天太苛刻了。另外一篇不满意的文章,大概是初一写的吧,探讨了“天赋与努力的关系”这一主题。里头举的例子是乔丹,米勒和麦迪,其中乔丹的形象是又努力又有天赋的,米勒是没天赋但努力的,麦迪是有天赋不努力的。我记得当时二姨夫看了这文章以后没有像其他亲戚一样大加赞赏,反倒是希望我过十年后再对此主题做思考,看看有无新的想法。如今看来,那三个人都是特别有天赋和努力的,成功也不是只有这两个因素决定的,但在当时也根本想不到这么现实复杂的问题,正常;但我最不满的是在文章的最后,我那好学生的心态作祟,使得我噼里啪啦地敲下了几行宣言,呼吁读者们努力发扬天赋,做一个让国家骄傲的人。哎,小屁孩谈国家真的是件很无害但又危险的事:这种观念可能就此伴随一生,以至于我们就跟个初中生一样被骗到老。
有一篇文章得单独拿出来说,记录的是毕业那天的不满。原因倒也简单,我自认为中考考试时发挥的太好了,于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班主任感受到了以后尤为不爽,在毕业典礼前把我批了一顿,我也不服,闹得不欢而散。后来我们就都把这事忘了,之后每年过年聚餐时也从没提过。我后来才理解了当时那轻易的遗忘:假如没这个老师对我的讽刺式激励,我肯定考不上二中的,而考不上二中的后果是我回过头来最不敢想的一件事。不管咋说,我的初中就是在这种不愤与欢喜的情绪中结束的。
进入高中后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发牢骚,还是以打油诗的形式,也是唯一一篇。内容虽然比较轻松,但其实完全是苦中作乐。这种心态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完全维持不下去了,我写了几篇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失态的几篇文章,对自己的无能急得跳脚,对既定的教育体制满肚牢骚,对踏实肯干的同学大加讽刺。最暖心的是,竟然有高中同学在底下还开导我安慰我。随后就着这挥之不去的郁闷与愤慨又陆续写了很多类似的文章,批判了高中班级分级的制度,讽刺了大伙认真学习不思考未来的情况,反击了那子虚乌有的对艺术生的鄙视等等。比较吃惊的是,在那会我就有了很多对于中国教育体制的批判,不过现在仔细想想,我当时所比较的对象是我以为的较宽松的西方教育体制,而且还是美国。后来才发现,美国高中生活也不好过,所以当时就是想为自己不努力学习找个借口罢了。有一说一,高中课程是真的无聊,充满了大量的死记硬背与无意义的重复,但最可气的是我是到了毕业才发现这些问题的,假如早早就能发现问题,也许就能以另外一种策略去解决当时的苦闷了。
除了发牢骚,高中时期的文章也多了很多对自我的审视,虽然逃不了自恋的嫌疑,但好歹是个开始。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大部分文章都有比较重的说教意味,但碍于自己身份低微,成就寥寥,不敢放开了讲,只好借着自我鼓励去煽动别人,希望获得类似的观点来支撑我的主张。当时还有一种责任感,就是试图为艺术生做辩护,破解那些刻板印象等等;实际上我本人在现实中从未感受过这种来着外界的误解,反倒是从我的角度观察过去,某些艺术生的行为确是让他们坐实了那些指控,于是我又从辩护者变成了控诉者。
但自从到了高二,对学校的牢骚发的就少了,因为牢骚又转向艺术教育体制了。这点在集训以后尤其明显,毕竟到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废柴的时间到了,性格里隐藏的强烈胜负欲在那个时间段被激发了出来,可我依旧我行我素,一直按照自己理想的艺术追求去实践,练习,完全没把最后的考试放在眼里。在集训的时期我写了不少日志,都是因为画画时遇到问题了,没处说,只好在网上发泄一下。现在来看非常羡慕当时的状况,因为时不时的真的会收到一些比较暖心的回复,些许给我写宽慰。
上了大学了,日志写作思路多少出了点变化:开始出现一些偏象征主义以及魔幻现实主义的东西,姑且,自允称之为文学雏形吗?比如当时有一篇写在大学宿舍生活感到无力,厌烦,于是盯着天花板直到身体脱离现实的感受;还要一篇以蚂蚁爬树为象征,描写了同龄人对于未来的种种态度以及通向的道路:那会我还是比较认定“学习要认真”,“要懂得自我教育”这些精英主义的信条,似乎从这篇文章写完后,我对这些东西也失去了信心,沉入了一段时间的抑郁情绪中了。不管怎么说,这种新的文体的产生完全拜“对大学集体生活的不自在”所赐,还有一篇写“朝鲜与桃花源式乌托邦”的联系的文章,是写在大二集体去绿江村写生,与另外两个不熟的同学住一个屋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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