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19 May 2019

奉献

某日去一家很好吃的披萨店,名叫Subito pizza。虽用意大利语做招牌,但店主和工作人员却都是清一色的北非面孔,据同学讲是阿尔及利亚人。我依旧点两个披萨,点完了就和朋友坐在一旁等饭,四处观望,百无聊赖。那天店里的人似乎比平时多,来了一些打扮比较正式的中年人,零零散散地坐在狭窄过道里的桌子旁,盯着电视新闻看。

不一会,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红色店服T恤的服务员/厨师,从披萨盒堆成的屏风后走了出来。定眼一瞧,他衣服有些不合身,袖口有点大,显得他身型愈加枯瘦。只见他手里端着一锅北非特色炖菜couscous,踱到一个大叔背后,弯着腰,慢慢悠悠地把配菜和主菜一一呈上桌,完事后还不忘递上刀叉,郑重地说一声“祝胃口好”。我目睹着这个场景,心中扬起了一阵暖流,甚至热泪盈眶,但又不好意思在朋友面前展现出来,就赶紧转头看电视。

这个画面其实并没在我的感官中存留多久,直到一个漫长又寂静的下午,我放下手中的书,往锁着屏的电脑望了一眼,不知怎么就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到底为什么会被感动到呢?我鼓起勇气深扒内心的那千丝万缕的动机:难道是觉得他们工作辛苦吗?毕竟在法国也只有北非人才会在周六节假日也正常营业;对了,由此我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能激起我这种情感的场景。那是大年初二,我刚刚回国,在北京机场的行李提取处等行李。当大转盘开始转动,行李被丢得东倒西歪之时,有一个工作人员跨步上前,一个一个地整理行李箱,确保它们的摆放方向是朝上的。我当时既感慨同胞辛劳能干,也诧异竟然还有这样一项工作任务存在。假如她在法国机场工作,还需不需要做这样细致的工作呢?工资待遇会不会更好一些呢?不去细想了吧,我一个无业游民操什么心。

后来和G聊天,他觉得这种感动那是仪式带来的。的确啊,慢条斯理地上菜,细致地摆放行李,无时无刻不在传达着“奉献”的精神——并非出于无偿与高尚,而是关怀与操心——我把美食和整齐的行李奉献给你。这种感动如果按照马克思主义的思路来看是充满罪恶的,其中也许还掺杂了些虚伪的怜悯。

但不管怎么说那份感动的确是发生了,虽然难以言说这种体验的意义——或许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只不过像一块刺青一样,借着象征来述说超越它自身形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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