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23 May 2019

Es muss sein?

周日早上十点钟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百叶窗一看,阴郁。阳光明媚地不真实了三天后,敦刻尔克与我一同恢复到了本应有的样子。我煮上咖啡,打开电脑连上热点,例行公事地打开几个常去的门户网站刷刷帖子,脑子里并没有什么度过周末的好点子。最近值得期待的事情很多,但它们似乎商量好了一样,一同选择延期而至。值得做的似乎都已经做过了,做的好不好也还不知晓,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继续,是沮丧之后的愤恨呢,还是略尝甜头的愉悦呢?但当下我连沮丧的机会都没有,而我也不想为此做准备。

喝完咖啡,准备起身去窗台拿书时,我目睹了一片让人泄气又抓狂的场景:窗户窗帘上,密密麻麻地落满了苍蝇。我姥姥最讨厌苍蝇了,她不止一次对我说起在农村住平房时最不能忍受的事就是看见屋里飞着嗡嗡叫的苍蝇。我之前对苍蝇当然谈不上喜欢,但听了姥姥的话以后就落实了对苍蝇的厌恶。但直到那个周日的上午我才能够真正感同身受。

我对折一本当地政府定期分发的杂志,烦躁地向窗上甩了几下,竟然就此打落了几只。这些家伙似乎也在过周末,根本就懒得飞,顶多贴着窗帘飞几个弧线,就乖乖地束手就擒了。我从左打到右,也不管它们是位于窗帘的内部还是外部,先打死再说。打得时候不能太用力,否则打爆了浆会弄脏窗帘,捡起来的时候手感也很恶心;但力度不够的话只能把它们打晕,掉到阳台上还会乱跑,钻到杂物之间的缝隙里,更难捉了。连打苍蝇也要掌握好分寸,这个世界上果真没有什么事是可以任着性子做的吗。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把视野可见,臂展所及的所有苍蝇都打死了。之后要做善后处理,一个一个地把掉在窗帘内的尸体捡起来放到一个小塑料盒里,但最后我没敢清点数目。

完成这项额外工作后,我拿了本昆德拉的小说,面对着窗户坐下,借着阴天的天光看了起来。我不时抬头看窗帘,总觉得眼前还有黑点,还好那是窗帘的折痕。不知道看了多久,觉得有些饿了,就做了点饭——忘了做的什么,总之装好盘准备坐下大快朵颐,窗户上的黑点又出现了,这次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充满了构图形式感的黑点:又有一群苍蝇落上来了,数量还更多了。

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上午的工作。打完了,盯着窗户出神,疑惑:它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屋里所有可以通行外界的渠道,最明显的就是门口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了,我看了半天,暂时并没有苍蝇飞出来,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堵上。于是站到我拿着胶带和卫生纸站到椅子上,一伸手,竟然完全够不到,只好把屋里另一角的书桌兼餐桌拖过来,战战兢兢地踩上去,生怕给踩塌了,然后把条形网的每一条间距,以及罩子和天花板之间的缝隙都给严严实实地封上了。这下的确好多了,从那以后屋子里只剩下三只苍蝇,很可能是之前的漏网之鱼。我放纵它们苟延残喘了几个小时,结果了它们的性命。此时是下午六点左右,外面太阳依旧高悬,我拉上了百叶窗,给自己营造一点夜晚的感觉。随后我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啤酒瓶,发现里面还躺着两个苍蝇的尸体呢。看来它们是误入陷阱了,这样也好,省得被打得粉身碎骨,只不过这也意味它们的存在比我想象中的更广,更隐秘。当晚屋内无蝇,它们可能正窝在某个据点,等待着时机再次入侵

周一上午去学校溜达一圈,准备试试挂作品。下午两点钟回来,很饿很累,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窗户:很不幸,又趴满了苍蝇。彼时的情感早已不是厌恶,而是深深的沮丧。我下定决心要搞清楚缺口到底在哪,于是坐在椅子上紧盯着窗户看。最多撑不过五分钟,肯定要分神,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几个五分钟,分了几次神,这些幽灵又出现在了窗户上。我接近抓狂,焦躁地顺着窗户找缺口,后来发现收置百叶窗的盒子上有俩个小通风口。但是这个地方按理说是密封的啊?不管了,先堵上再说。但苍蝇依旧还有。我已经懒得用杂志打了,随便一甩手就能击中目标,甚至用捏的都可以。不禁感叹,既然来了也是白白送死,干嘛还要不顾一切地钻进来呢?我跑到屋子外面,对着窗户和墙壁的结合处一顿检查,并没有裂缝,不过在上窗框倒是发现了四个小洞。能是从这钻进来的吗?先堵上再说。再看看那扇从来不开的门,把手伸到门底下,竟然能感受到有风抚过。堵上再说!后来发现原来大门门底下也有缝,但这个的确无能为力。如此加固了半天,苍蝇终于接近于消失,就算偶尔有两只,我也当做是从大门门底下钻进来的。

后来和邻居聊天时还特意抱怨过这个事,也讲了我的解决之道。邻居连连摇头,说我要是把通风口堵上的话万一出事保险可是不赔的哦。真是个艰难的决定啊,但我还是要堵上,祈祷自己别惹事生非。有时候能在屋子里听到激剧的嗡嗡声,一追寻来源,是通风口附近的天花板。看来的确有苍蝇在此出没,只不过被困在那里了。绝不能让它们出来!也不知我的抵抗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等到天气再次转冷,还是等我彻底离开这里呢?

外头天气又变得阴了起来,我独自坐在屋子里,再次拿起昆德拉的小说,还未待翻页,就看到一只折了翅膀的苍蝇在书上爬。搞不好它是来这避难的,也可能是来陪伴我的。该怎么面对你呢,无法分担我愤恨的倒霉虫!除了将你推向毁灭的深渊,我别无他选。

Sunday, 19 May 2019

奉献

某日去一家很好吃的披萨店,名叫Subito pizza。虽用意大利语做招牌,但店主和工作人员却都是清一色的北非面孔,据同学讲是阿尔及利亚人。我依旧点两个披萨,点完了就和朋友坐在一旁等饭,四处观望,百无聊赖。那天店里的人似乎比平时多,来了一些打扮比较正式的中年人,零零散散地坐在狭窄过道里的桌子旁,盯着电视新闻看。

不一会,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红色店服T恤的服务员/厨师,从披萨盒堆成的屏风后走了出来。定眼一瞧,他衣服有些不合身,袖口有点大,显得他身型愈加枯瘦。只见他手里端着一锅北非特色炖菜couscous,踱到一个大叔背后,弯着腰,慢慢悠悠地把配菜和主菜一一呈上桌,完事后还不忘递上刀叉,郑重地说一声“祝胃口好”。我目睹着这个场景,心中扬起了一阵暖流,甚至热泪盈眶,但又不好意思在朋友面前展现出来,就赶紧转头看电视。

这个画面其实并没在我的感官中存留多久,直到一个漫长又寂静的下午,我放下手中的书,往锁着屏的电脑望了一眼,不知怎么就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到底为什么会被感动到呢?我鼓起勇气深扒内心的那千丝万缕的动机:难道是觉得他们工作辛苦吗?毕竟在法国也只有北非人才会在周六节假日也正常营业;对了,由此我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能激起我这种情感的场景。那是大年初二,我刚刚回国,在北京机场的行李提取处等行李。当大转盘开始转动,行李被丢得东倒西歪之时,有一个工作人员跨步上前,一个一个地整理行李箱,确保它们的摆放方向是朝上的。我当时既感慨同胞辛劳能干,也诧异竟然还有这样一项工作任务存在。假如她在法国机场工作,还需不需要做这样细致的工作呢?工资待遇会不会更好一些呢?不去细想了吧,我一个无业游民操什么心。

后来和G聊天,他觉得这种感动那是仪式带来的。的确啊,慢条斯理地上菜,细致地摆放行李,无时无刻不在传达着“奉献”的精神——并非出于无偿与高尚,而是关怀与操心——我把美食和整齐的行李奉献给你。这种感动如果按照马克思主义的思路来看是充满罪恶的,其中也许还掺杂了些虚伪的怜悯。

但不管怎么说那份感动的确是发生了,虽然难以言说这种体验的意义——或许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只不过像一块刺青一样,借着象征来述说超越它自身形骸的事。

Wednesday, 8 May 2019

05/05/2019 傍晚

1.从来不知道欧洲也有小吃街,还是在山上。老爹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得带他吃点特别的。逛了一下,发现每个门店的装潢都很类似,那可不能轻易进,得找个看起来与众不同的。继续走下去,来到一个挂满紫色荧光灯的街道,两旁的建筑建的方方正正,活脱脱一个紫色版的舍夫沙万嘛。又小逛一会,这次终于下定决心走进了一家餐馆,人很多,喧喧嚷嚷的,我和老爹挤过人群,到内部入座,发现只有吧台可以坐了。坐定,发现周围都是亚洲脸。服务员过来指了指,告诉我们自己去那边取菜。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冷藏柜,里面是各种肉丸子,蔬菜,粉条之类的东西。

麻辣烫。

真是个特别的选择呢。

2. 每次走进一家咖啡馆看到亚洲服务生就觉得很开心。倒不是觉得有亲近感,只是欣喜我们有机会被更多地看到。仅仅是被看到,被感知到就好了。不先被感知到,怎么会有机会被深入了解呢。再看看身边的阿尔及利亚同学,就更加感慨——他们大都不喜欢法国,总觉得受到歧视,但最起码他们受到的歧视和偏见还是有理有据的。

喝完咖啡,吃完零嘴,一起回学校,边走边聊。平时不咋说法语的中国同学竟然破天荒地开腔了,对“小阿们”一顿抨击。Abdelhak一脸铁青,他如果站出来反驳那就是等于承认自己是阿拉伯人,但那是他们最讨厌的偏见之一。我本也骂的义愤填膺的,但是看到他那个样子感到不忍,就努力拿出了百分百的真诚和赞美对他说,北非人就不像阿拉伯人,北非人最诚恳肯干了。他急忙应声,说是是是,还顺带解释了一堆他们的文化习俗什么的来支持我的观点。我不太感兴趣,就没听。

3.快到学校后门了,和一个女孩擦身而过,好眼熟啊,我俩都回头看对方,我首先认出她来了,是Youngjae,好几年在济州道青年旅馆认识的一个韩国女孩,人很聪明,英语讲的很好,虽然颧骨长得略宽,但人还是蛮可爱的。她也认出我来了,惊喜地拿出了手机,准备录下这一戏剧性的重逢场景。我却有点不开心,这么emotional的时刻何须相机记录呢?于是直接拥抱了过去。如果重放的话,那个画面应该就像是一个熊扑向猎物吧。我让同学先回去,和她一起在街上走了一会,走过了几个山坡,似乎只是聊天。

早上起床,睡眼惺忪,解锁手机,Instagram的收件箱快要爆炸了,点开一看全是她的信息。我划了下屏幕,扫了几眼,大体内容是怪我昨天并没有给她送什么礼物,害的她等得好惨,好焦急。我突然惊醒,一边懊悔昨天的迟钝,一边苦笑她的矜持。不管怎么说,我独自醒在自己的床上是有原因的。

Friday, 3 May 2019

漂浮

深吸一口气,展开双臂,把空气当做泳池里的水。

放松,放松。

升起来了!

身体与地面平行,无需动弹肢体,只要保持平衡,掠过台阶。

注意前方,慢慢拐弯,不要碰到栏杆。

真是的,干嘛要走路呢,多无聊。

马上就到家了。



三月某日

虽然很喜欢荷兰语,但还是讨厌荷兰语课:无聊,刻板,毫无生气。迟老师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带着我们对着一个单词读上一遍又一遍,噢!这次她又把gch这两个音发错了!两个代表荷兰语的音!两个卷尽小舌才能迸发出来的音!难以想象这样的辅音与元音结合竟然真的能产生含义,对了,它们与大舌音r结合会产生更奇妙的美感,Graag gedaan!如果把这两个音念错,荷兰语的魅力就要丢一半。于是我把这个音发的清晰,洪亮,希望老师听到后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惜,这点努力还是被整齐划一的错误读音给盖过去了。我终于忍无可忍,把书拍在桌子上,站起来瞪着眼大喊:你念错了,这个音应该是这样发的!!老师并没有发怒,只是张着嘴呆住了,这要是在平时早就把我赶出教室了。我还是难消怒气,根特的啤酒再好喝也不管用。